任守忠可会给王中正使绊子的。

今天殿内前摆着是一张细叶紫槽小方案,案上只不过是一副碗筷,很是简朴,赵祯一向不喜奢华,以表示体恤民力。

碗也就是景德镇官窑出产的青白瓷,白里泛着青光,釉层细薄,如玉般剔透,跟张纸一样。据说这碗是耗费景德镇官窑中,最熟练的工匠耗费大量人力物力,烧几万件才能出一件的神品,而在赵祯这

里,只不过是寻常吃饭的碗罗了。

碗里的小勺则是磁州窑出产的黑剔花,通体素白的勺柄上,若隐若现的泼墨笔丝,更添了几分素雅。那筷子相比碗勺,就很稀松平常了,只是普通的象牙镶银著,在点缀一些赤金罢了。筷子小小蜗角方寸之地,金银点缀,足见大宋高手匠人的水平。

赵祯看了一会文书,就和苏利涉感慨道。

“百姓终究还是苦啊。又是洪灾,又是大雨,这一年入了秋冬,很多人家别说是锅里能见个油星,只怕是过冬的存粮都不多了。生民多艰,罪在朕躬,想一想他们,这一顿还是清淡些吧。”苏利涉低头称是,顺便又恭维了一句官家爱民之心,便吩咐底下的小黄门们上膳。

两个小黄门抬着一个红泥小火炉,底下的银炭只是轻微燃着,到底是宫廷上品,一丝烟气也无,里面放着一锅燕窝粥,还有一盏赵祯最喜欢吃的清汤羊舌,旁边放着一个小瓷瓶,里面呈着芬末和醋酱油,被轻轻温着。冬日之时,都是吃温热的膳食。

苏利涉看了一眼,便低声说道,“圣人今天要清素,把这佐料换一下吧。”说着话,左脚的脚尖轻轻的翘了一翘。

旁边自己的心腹小黄门登时会意,便将醋酱芬韭等佐料撤去,转而拿了一个大瓷瓶,里面放着最近在宫中和京城中风靡异常的常州糖霜。

苏利涉先走到那锅燕窝粥前,轻轻拿着银勺,将燕窝粥倒入碗内,又拿起旁边的糖霜,狠狠的倒了一大勺糖霜进燕窝粥里去,便给赵桢呈了上去。

正在看文书的赵祯拿起碗里的勺,舀了半勺送到嘴边。“烫,大家慢点喝。”苏利涉招呼道。

赵祯将半勺粥送进去,慢悠悠的咽了下去,顿时两眼一亮。“怎么今天这燕窝粥这么甜?和往常的不一样。”

“应该是后厨的糖霜放多了,知道大家爱吃这个,就多加了一些。”苏利涉慢慢的回答道。“这糖霜如此精贵,赏了那么多出去,宫里剩下的不多了,怎么能这么肆意浪费?”赵祯有些心疼。

他年纪大了,很多时候胃口不好,不再像年轻时候可以天天吃羊肉放纵,现在消化不了,但口腹之欲又放不下,自从今年常州那里突然有了白砂糖,送进宫中之后,赵祯终于发现了代餐,也越来越嗜甜。

眼下的大宋,人对甜是根本毫无抵抗能力,就连九五之尊的赵祯亦是如此,一顿不吃甜的,就感觉一天不开心。

只是这常州糖霜不比关西羊肉,产量十分稀少,赵祯对这糖霜看的比金子还精贵,现在又上了瘾,赏了几家皇亲国戚后,宫里的存货也不多了,只好精打细算,细水长流。

现在见这燕窝粥太甜了,吃起来虽然很开心,但放下碗他又开始心疼了。

苏利涉却笑了一下,指着那个大瓷罐给赵祯说,“瞧大家您说的,就多放了两勺糖霜,能浪费到哪里去?何况常州方神童的铁冶司那边办事得利,糖霜又多了,就差给大家您送来了呢。”

赵祯却摇了摇头,笑着和苏利涉说道,”有这回事吗?东南这王中正才刚去,就办事得利了?朕可不信,内帑的钱也不够,凡事还是省着点花比较好。”

苏利涉当即把旁边刚送进来的文书递给赵祯,”大家您看,这是东南真州那里传回来的覆旨回奏。”赵祯将信将疑,看了看上面的贴黄,顿时笑了起来。

“你这好奴才,还真让你给说对了。你用的那个王中正果然办事得力,才去了东南没几天,就弄得妥妥帖帖

赵祯看着贴黄上说的王中正施粥,真州百姓齐呼天子圣明的回报,顿时觉得脸面上很有光。

等又看到高良夫表示,施粥的钱粮,由江准发运使司拨付漕粮给东南铁冶司账上,等于是变相进了内帑,顿时心里又跟吃了几大碗糖霜蒸窝一般美滋滋,乐不可支。

“这王中正是大家您慧眼识珠,亲手提拔的,奴婢也只是帮耐着罢了,可不敢居功。”苏利涉很是谦虚。赵祯听了,也觉得有些得意,登时说道。

“要是朝廷上下,都跟王中正一样会办事,像高良夫和方翰韬那般识大体,我大宋社稷百姓无忧了。”“那要不要按照韩枢密的意思,下旨对他们三人进行表彰?”苏利涉顺着杆往上爬,趁热打铁赶紧问道。98

“赏。”赵祯毫不犹豫的说道,“你就在这把词头写了,今天就找欧学士拟个诏书,让中书门下那里出诏书表彰。”

王中正当初是护驾有功,被赵桢点去延福宫读书深造,现在外派到东南办事又很给他涨脸,这么一表彰,也是给赵赪脸上增光。

苏利涉当即应了下来,便让小黄门们拿来御宝,拿笔在韩琦给出的贴黄下写了一句,”责无旁贷,以彰圣上爱民之意,可赏,酌减磨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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