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死,蓝雅君终于摆脱了那个混账父亲。

蓝家分崩离析,姊妹们早就各做各的了,当初那个咒骂自己女儿会死在产床上的奶奶也早早去世,可蓝老大一死,单凭年幼的蓝雅君是没有办法给他收尸的。

家里没有钱,幸好他们这里隶属的生产队还会管一下,不至于让他直接臭着摊在家里。

但是,生产队的人最多帮忙给他收尸,不会帮忙下葬。

农村人最终还是讲究入土为安,可是土葬也好,火葬也好,这都要钱,蓝家明显是一个子儿也掏不出来了,这钱总不能让国家出吧?

蓝老大连五保户都不是,国家没义务给这样的烂人负责到死。

而最重要的是,蓝老大还有亲属,即便他年幼的女儿管不了了,还有他那些根本不想管他的兄弟姐妹。

生产队的人废了好大功夫,终于联系上一个愿意回来的。

那是阔别镇子已久的蓝老三。

蓝老三当年嫁到最偏僻的农村后,过了很久的苦日子,后来有了一个女儿,为了女儿赌了一把成为村子里第一个出去打工的人,她带着丈夫和女儿一起去了最繁华的s市,后来还真闯出了名堂,据镇上的人说,蓝老三好像现在是什么总。

蓝雅君不认识蓝老三,她背着书包站在还泛着尸臭的屋子外,看着一个陌生的女人进来。

蓝老三见到她,先是愣了一下,说了一声:“真像。”

蓝雅君知道她是在说自己记忆里已经模糊的母亲。

但像宗春蓉实在没给她带来什么好事,她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蓝老三却单膝跪了下来,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

“雅君,”她说,“你的名字,是我取的。”

蓝雅君眨了眨眼睛。

蓝老三花了一笔钱把她这位毫无血缘关系,还给家里四处添麻烦的哥哥葬了。

蓝雅君被蓝老大年纪拖大了,加之还有个生死不明的母亲,去福利院再找到新家庭机会不大了。

蓝老三看着这个无家可归的可怜孩子,尤其她还顶着她最愧疚的人的脸,虽然自己也现在境况也非常麻烦,还是带着蓝雅君走了。

宗春蓉生死不明,如果活着,她该跟着母亲继续过的。

蓝老三带着蓝雅君坐了长途火车回到了s市,蓝老三没有镇上大人们吹嘘的那么厉害,她虽然确实在前几年和丈夫因为打工攒了一笔钱,完成了原始积累,可是当他们想要把这笔钱投到做生意里时,却亏了。

亏了不要紧,做生意本来就是起起伏伏的,可问题在,他们在短暂地盈利两年后,就立即亏损,一开始蓝老三不以为意,以为自己咬咬牙能挺过,但结果是背上了一身还不上的债务。

给工人们结了钱,宣布他们倾注所有心血才建成的工厂倒闭后,蓝老三和她丈夫又马不停蹄地投入到挣钱还债的路上。

他们欠了很多钱,每天都疲于奔命,家里本来就有两个孩子根本没有时间管,雪上加霜的是,那些讨债的人怕他们跑了,天天跑到家里来要债,孩子们被吓得都不敢去上学了,急着赶回来的时候,蓝雅君抱着比她没小几岁的孩子,凶得像头狼崽子。

她像是从蓝老大的死里学会了,对待烂人不能示弱,越凶越好,大不了就是个死。

她拿了把菜刀,上面沾着血,抵在门口,弟弟妹妹们躲在她身后哭着喊姐姐。

蓝老三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副情景。

她用大人的方式,劝走了那群上门要债的,等到他们都走了以后,蹲下来哄着还在应激状态的蓝雅君把刀放下,蓝雅君浑身微微发抖,死死拿着菜刀就是不松。

蓝老三温柔地抚摸她的头发,耐心地一遍遍地哄,蓝雅君终于愿意放下那把伤人的刀了。

“哐当”一声刀砸在了地上,被泼了红油漆的家里,孩子们嗷嗷大哭,扑到蓝老三怀里喊妈妈,蓝雅君却很淡定地擦了擦脸上的汗珠,蓝老三一一安抚过孩子,然后把几岁的蓝雅君抱到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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