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道德名声的枷锁却向比常人要重。

是仁而死还是不仁而生

但也许他的担忧都是多余狡诈多智的都兰会想不到或者至少不犹豫下“此时出兵是救岐王”而中计出兵吗老尔弥辣的圣人天子会不猜疑这是次子私底下搞的动就是为了重掌兵权而如他所愿地将他释放、令他领兵吗蓄谋已久、欲置他于死地的相王、卢矩等人能被自己的丑事缠住腾不出手脚在皇帝面前进谗阻挠吗看似与世无争、温谦敦厚,实则隐身幕后、深不可测的太子,也是最了解岐王府行事风格的兄长能看不穿王府幕僚的密谋吗

一切都是未知,都有变数,李忧离不信天命,然而他现在唯可凭恃的却只有四字

吾有天命

者有话要说:感觉陛下年轻时也挺帅的

爱情也挺狗血的233333333333333

、亲为仇

大漠深处,黄沙万里,烈日高悬,赤脚走在滚烫的沙上如同经受炮烙之刑,方圆目视之内除了干枯的形如鬼魅的胡杨树和被沙半掩的惨白惨白的人骨驼骨,什么也没有,一阵热风袭来,卷起漫天金沙,远处的景象渐渐虚化又渐渐清晰,沙丘变成了熊熊燃烧的火焰,空中迷漫着细尘沙一样的火星,胡杨化身刀山剑树,森森白骨皮肉还生,被恶欲牵引着攀上刀山剑树,瞬间支离破碎,血肉横飞。

破碎的肢体哀嚎逃命,在相互揪打撕扯咬啮中又不知碎做了几千几万段,那些不及奔到火焰边缘即化为齑粉的,被冷风一吹,又即刻变出一个完整的人形,重新被牵引着攀刀山爬剑树,那些侥幸奔到火焰边缘的被鬼差重新投入烈火,叫声凄厉绝望无生无死无止无休,这就是八热地狱

她木然地看着地狱的惨状,却只觉炎热难耐,而未有丝毫畏怖,她心里清楚,这是蜃气,“海旁蜃气象楼台,广野气成宫阙然”。但是,一个与其他精瘦黝黑的鬼差截然不同的白胖鬼差的靠近却令她生厌。胖鬼差看着甚是面熟他只穿着贱民做活时穿的犊鼻裤,脱了往日那层岸然的衣冠,愈加狰狞猥琐。她正要举步远离那秽物,胖鬼却差猛地钳住她的下巴,用力捏开她的嘴,狞笑着将烊铜热铁灌入她口中

“啊”口中丝拉拉一阵灼伤之痛,她醒了。

天空深青色,东天上的弦月被轻云遮挡。

抚悠大口大口地吞噬空气,让空中凝结的水露稍稍清凉平复口中如同撒了盐的火泡。白日“胖鬼差”辛酉仁对她冷嘲热讽一阵,过足了嘴瘾便命人将她单独关进马棚,马棚内的骚臭味又引她吐起来,先前胃里的朝食和汤药早已吐空,此时只是吐出一些酸水,酸水吐尽,仍然干呕不止,五脏六腑被牵扯得好像有一只手要把它们生生从她口中掏出来。大约终是力竭,她才半死不活地瘫倒在草垛上。这一倒下,便觉浑身灼热,口渴难耐,扯了干哑的嗓子唤来看守,却被告知辛参军有令,不许给她一口水喝。

眼看着太阳升到了头顶,抚悠眼前阵阵发白,舔一舔干裂的唇,不像是舔在自己唇上,倒像是舔了一口砂砾,剌得舌尖辣辣的疼。日高天热,连马也不耐,狂躁地嘶叫。不多时,有人提了水来饮马。抚悠眼前一亮,直盯着水倒进马槽溅起的水晶瑟瑟的花儿,内心清爽得仿佛整个人跳进了夏季丰水的东川河,岸边的牧草一人来高,正是天然的遮挡,任她在河中如龙似蛟地欢腾,唱着“鱼鳞屋兮龙堂,紫贝阙兮珠宫,乘白鼋兮逐文鱼”的似懂非懂的歌,只是想想都仿佛浑身清爽、起死回生。

她这边一厢情愿地幻想,丝毫没有注意到那人脸上的怜悯即使看到,想必也不能立刻悟到他的用意。待饮马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内,抚悠起身奔向水槽,这时候,只要嘴唇能沾一沾哪怕是马槽里饮马的浊水也好可脚上的锁链在她的手指堪堪触碰水槽边缘之际将她掣住,已经前倾的身体无法收回,平扑在被马踩踏的稀软的烂泥里,满身满手满脸。用袖子未污处抹了把脸,忍不住无助地失声痛哭:

“阿耶、阿娘,你们在哪儿忧离,你来救我”

然而此情此境,眼泪终究太过奢侈,哭了片刻稍稍平复情绪,她反身坐起,手脚并用地拉扯拴在脚上的铁链铁链那头拴在木柱上,那不过是一根插在泥地里的临时搭建马棚的臂粗木柱,如果能扯倒它,她就能喝到水了。木柱扎得不深,她求生心切之下也颇有几分超常的蛮力,竟眼见着木柱渐渐倾斜,抚悠心中暗喜,却在这时,简易的棚顶因一根支柱倾斜也“吱哟”摇晃起来,“啾啾啾啾”槽边饮水的马受到惊吓,扬蹄尥蹶,将抚悠踢翻在地,她胸口大痛,闷哼一声,疼昏过去

再醒来,已是半夜,她蜷在泥里,喉中粘稠的腥甜味愈发令人口渴,所以大口大口吞吸夜露,哪怕每吸一口气都疼得好像要将肋骨折断,只有怀里揣着的那个人偶她用手轻轻按着才能令她心中平静。这一日发热呕吐,粒米未进,滴水未沾,骨痛如折,所以清醒片刻,意识又渐渐混沌,不知过了多久隐约听见有人争吵也辨不清是否在梦里只听出“太子”、“相王”等称谓,正待细细分辨,“咔嚓”一声似是金铁断裂,整个人忽然一轻,好像飘了起来。

“不好”混沌地意识倏然警觉,“莫非是法力无边的接引佛斩断了铁索,要将我带走不行,我还不能走我平日并不持斋念佛,抄过几卷佛经也是为了讨阿娘欢心,我不要离开,不要去西方净土,不要”她思绪烦乱,昏迷中口中却只能喊出最简单、亦最直接的两个字“不要不要不要”

贺十三郎抱着外甥,见她如此惨状,眼泪止不住大滴大滴往下落,抱紧了她道:“阿璃,是阿舅,莫怕。”

她只听见一个“离”字,便以为是他,沾有污泥的唇边忽然绽出如芬陀利华般宁静纯美的笑容,停止了挣扎,在贺倾杯怀中安然睡去

梦中一半是水,一半是火,一半是夜,一半是昼,一半是他的前世,一半是她的今生,冷冷热热明明灭灭颠颠倒倒,全都是裂开的,身体好像也被撕扯成两半,承受着水火煎熬,经历着生离死别。魂魄被某种未知却强大的力量牵引着淌过飘着摩诃芬陀利华的河,渡向弥漫着五彩幻光的对岸忽然一声高亢的鸡鸣,惊她回首遥望,枝相去三千里的桃都生在日心,天鸡引颈高鸣

迷魂归来。

“阿璃,好孩子,快醒醒吧。”

贺倾杯忧心怜悯地轻轻抚平抚悠微微攒皱的眉心,见她终于睁开眼时,心中念一声佛,以手加额,如释重负:“你可醒了”抚悠强撑眼皮,头仍是又沉又昏,有一人立在桃都之巅,衣袂飞扬,向她伸出手,说:“阿璃,过来”光线如梦中一般刺目,她狠狠眨了眨眼急于看清眼前模糊的身影,但当看清时,却不禁划过一丝失望的情愫。“阿舅”她气息虚弱。

贺倾杯忙令婢女扶她起来喂水,又不住叨念她“终于醒了”,抚悠喝了杯水,略觉清醒,也恢复了些气力,瞥一眼窗外放亮的天光,不解道:“阿舅,天才刚亮呢。”

这孩子大约以为自己才睡了一夜吧贺倾杯哭笑不得,疼惜又宠溺道:“你都睡了两天三夜了可把阿舅吓坏了,醒来就好醒来就好。”

有这么久吗抚悠有片刻的失神这两天三夜她竟什么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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